琪鹿

【谭赵】 迈巴赫与柳叶刀第二季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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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是一种很玄妙的感受,仿佛脱胎换骨,重获新生。周围原本熟悉的东西变得陌生,失忆的人就如同初生的婴儿,每天都是新鲜的。谭宗明年近40,就做了一回这样的“新生儿”,在赵启平的精心呵护下。

抢了谭宗明的文件,赵启平一颗心也是雀跃的,脚下生风地一溜烟儿窜进电梯,还是谭宗明的专用电梯,然后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将电梯门关上,从门缝里笑看着谭宗明在外面干瞪眼。他靠在电梯壁上仰着头喘气,眼里含着温软的笑意。那一刻他觉得就这样很好,谭宗明是否能想起他,已经变得不重要。他觉得他和谭宗明之间的默契也许还在,经过今天这样一场“爬墙跟”风波,也许他心里一直跟自己过不去跟“失忆”过不去的那点尴尬就会消失殆尽。

他还认识谭宗明的座驾,自觉站在旁边等。电梯数字一层矮过一层,“叮”的一声,谭宗明果然从里面走出来。他走向赵启平,依旧是笑容满面的,那笑容不再客套,从眉梢到唇角,是有温度的。“嘟”的一声,迈巴赫的前后灯眨了一下眼睛又闭上,谭宗明绕着车身走一圈,颇为怀念:“自打提回来以后就没再开过。”

“这个跟上一辆是……一模一样的吗?”赵启平皱着眉头,也跟着他转。

谭宗明点点头:“我是个怀旧的人,那辆车提回来开过不满3次。”这么说着,他拉开副驾的门,剪刀门高傲而优雅地舒展着流线型的身躯,谭宗明一只手撑在车顶上,“兜个风吗,赵医生?”

赵启平掀了掀眉毛撇了撇嘴,侧身猫腰进了座驾,谭宗明关上车门,去了驾驶位。

两个人把车停在黄浦江畔,江风徐来,送声声汽笛入耳。谭宗明侧着身子望着赵启平微微地笑:“对于我失忆的事,你好像很平静。以我们之前的关系,我忘记了你,你不伤心吗?”

赵启平不回答。

谭宗明坐正了身子,眯着眼睛看着挡风玻璃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出神。这时候赵启平回转头来:“你认为我会怎么样,哭天抢地,追在你身后请你快点想起我来?我跟你在一起,也不图你什么。”

“图人。”谭宗明解了安全带,坐正。

赵启平“哧”一声笑了,心说倒是这点自大没忘本。

谭宗明盯着赵启平看,那双眼睛一笑,仿佛花开、仿佛数九寒冬的早上阳光照进屋里来、仿佛千里花海、万里晴空。

谭宗明也不自觉地笑起来。

“赵医生,不如我再追求你一次吧。”谭宗明说。

赵启平猛地转过头来,一脸茫然、两眼惊愕。

“其实我们何必纠结于‘想起来’这三个字呢?不如借这个机会重新开始,以前那些错过的、珍惜的、想要改正的,通通重来。也许,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决定。”

谭宗明一席话毕,赵启平脸上的茫然与惊愕慢慢淡化,直至消失。然后他回过脸去,低垂着眼眸拒绝了他。

“在我昏迷期间你变心了?”谭宗明疑惑,提出这个疑问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赵启平坚决地摇了摇头,这一次,他直勾勾地看着谭宗明的眼睛。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谭宗明更加不解。

因为如果没有恃宠而骄一时任性,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因为如果没有一时冲动的闭门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赵启平说不出口。

谭宗明昏迷的那些日子,一个人的夜晚赵启平老做梦,梦里有尖锐的刹车声、刺眼的车灯。一晃眼又是惨白的无影灯下血肉模糊的头颅和病体,他看见自己拿着手术刀的手在颤抖,然后血流满面的脸渐渐清晰,显出谭宗明英朗的眉深邃的眸子。他有那么十来天不能上手术台,凌远封锁了消息,直到三天前。

这些他都不能说,最起码现在不能说。现在的他于谭宗明,就像一个激起他莫大兴致与好奇心的陌生人,如今这幅境地,记忆缺失禁锢病榻甚至数十年基业差点被人顺手牵羊连根拔起,都是拜他所赐。与其说不能说,不如说不敢说,他不知道开诚布公坦诚相待后谭宗明会不会勃然大怒、会不会唇枪舌剑,甚至……会不会拂袖而去。

说实话,他最怕最后一种。

赵启平自始至终自母胎而来就是清高的人,这种“怕”,他跟谭宗明热火朝天的时候都不曾说过,何况现在冷锅冷灶的。

“你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转移话题最好的方式,就是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谭宗明一愣,眼神凝住,很是深思了一会儿。

赵启平心里突然有些失落。

“不是突然做这个决定的。”谭宗明很恳切地摇了摇头,将车重新启动,“我在办公室小厨房外面爬墙跟之后,就决定了。”

“理由呢?”

“说的清楚的,叫情;说不清楚的,叫缘。所以我跟你之间,算是缘吧。”谭宗明看着他笑,重新启动车子,“我就是想追求你而已,说不清什么理由。”

赵启平紧紧捏着肩上的安全带不说话,谭宗明从车顶上的后视镜里瞧着他,摇了摇头,换了个说法,“或者你……给我一个期限?如果我们走完所有曾经到过的地方我还不能想起来,我们就……”

“你必须想起来!”赵启平突然盯着他,眼神热切,比冬日正午的阳光还让谭宗明浑身发热,他撇开目光又转回来,看着赵启平笑,仿佛看着失而复得的宝:“一定。”



赵启平回到谭宗明病房的时候凌远背对着门坐在床沿上,身边点滴架顶端的药水袋已经空空如也,连针管里余留的药水也滴完了。地砖上已经积了一滩水,蜿蜒散开,游向窗下和病床对面的茶几沙发。赵启平站在凌远身侧,一道丰满凸起的水线摇摇晃晃晶莹剔透,正好成为两人的分界线。

“师哥……”赵启平站着,这次手没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倒是一改张扬,乖顺规矩。凌远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着赵启平低顺着眉眼站在身畔,唇角眼角都走下坡路,看似没精打采的,可间或总是动动眉毛。凌远知道他憋着笑,在暗自揣度他的情绪。

“人是你带出去的?”凌远侧身,将垂在输液架旁边的针头顺在手里,抖了抖。针头上还黏着胶布,呈米字型,赵启平的招牌固定法,怎么动都不会跑针。凌远的印象里,赵启平的照片贴入专家墙之后他就再没有给人扎针了,倒不是摆架子,也真的实在是分身乏术。谭宗明如愿起,但凡是他能做的,一律事必躬亲,不需要他人代劳。这种不是自己亲自过问就不放心的感觉凌远理解,但这不代表他能对两个人在常规观察期内私自出医院的事情视而不见。

赵启平见领导开门见山,决定也不绕弯子,撇了撇嘴,两手插回裤子口袋,点点头。

“按照医院的规定,允许常规观察期之内的病人擅自出院,主治医师……”

“主治医师应在事发后向医务处上交检讨一份,年终奖扣发,其余处罚视病人归院三天后情况酌情决定。”没等凌远说完,赵启平自己把他要说的补全。

凌远阴沉着脸,终于站起身来,皮鞋踏过地上的水线形成喷溅状的水线,有一些沾在他皮鞋上。他看着赵启平,神情越来越沉重,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他喉结滚动一下,恢复平静:“你知道,截肢病人的影响还没完全过去。你现在一份检讨扔到医务处,就不是年终奖的问题了。”

“师哥,你是心疼人才,如我。我是心疼病人,如他。”赵启平浅浅地笑起来,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感激,“谢谢。”

“如果今天要求出院的是熏然,我一定……”凌远还想晓之以理。

“师哥,我劝不了他。”赵启平耸了耸肩,笑容中透着一丝无奈,“我也不能24小时看着他吧,与其让他偷溜出去,不如我跟着,总有个照应。”

“你这是纵容他对自己的身体危机置若罔闻!”凌远终于拔高了声音。

“嚷嚷什么。”谭宗明推门进来,单手还在扣着病号服上衣的扣子。他皱着眉慢慢走过来,拦在赵启平和凌远之间,“是我自己要出去的,跟他没关系。”

“可责任要他来负。”凌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气焰小下去,严肃地强调。

“大不了,你们开除他。”谭宗明不以为然,侧身看了赵启平一眼,慢悠悠地钻进病床上的被子里靠好,扬着眉毛看凌远,“我不会埋没半点他为人医的才学,大不了,多建一所医院。”

凌远被噎住,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能够阻挡,有钱人飞扬跋扈的愿望。赵启平心里哀叹。

“现在病人已经安全返回病房,没有不舒服也没有不良反应,你可以放心去交差了?”谭宗明看着病房门。

凌远忍着叹息,默声退出病房。

目送凌远的影子从门上的谈视窗闪过,赵启平终于一声笑破口而出:“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谭宗明翻着杂志的动作停下来,很认真地想,想到皱眉:“很熟悉,想不起尊姓大名。我刚才实话实说,希望他不要介意。”

“他不会介意。”赵启平摇摇头,坐在病床前拿起一个苹果削。他没事就喜欢削苹果,有助于提高手的稳定性。

“为什么这么肯定?”谭宗明从杂志中抬起头来,颇有兴味的看着他。

“因为你曾经当着他的面用消防锤砸断自己的手臂,”赵启平低着头削苹果,说到这里,唇角漾起一朵怀念的笑容来,“他大概知道你是个有性情的人。”

“我这么冲动吗?”谭宗明也笑,“为了什么,居然自残?”

赵启平把削好的苹果皮递给他:“为了引起我的关注。”

听他这么说。谭宗明也不接苹果,只是看着他笑:

“看在我曾为你这样奋不顾身的份儿上,你也该允许我再追求你一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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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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