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鹿

【巍澜】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七十一)

(七十)



【每周四更新】






夜深了,从下午4:00起就开始应酬的倪锦天终于踩着虚浮的步伐回了家。偌大的别墅冷冰冰的,一个人也没有。一扇全开落地窗正对玄关,大概是保洁阿姨走时忘了关,此刻正开着,秋风卷起浅金色的窗帘轻轻舞动,院墙外茂密的桂花树正散着芬芳。

金桂清新甜糯的香气让酒精侵蚀的头脑清醒不少,倪锦天反手把门关上,换了鞋,转过凸出来的墙角走到客厅。

客厅没开灯,月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稍微缓解了黑暗。倪锦天站在客厅正中的波斯地毯上向前看,客厅壁炉上方挂着一张巨幅照片,照片里的倪浩天一身白西装,侧身靠在一把高脚凳子上,右脚收起,左脚伸出去,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唇角微勾,挂着桀骜的笑意。

倪锦天看着照片,温和地笑着,就好像弟弟还活着,正站在自己面前听自己耳提面命。看似听得很认真,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如果他还在的话——倪锦天侧头望向一边茶几上的游戏手柄——他应该会开着水晶顶灯,坐没坐相地歪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打游戏,全然没有半点在外雷厉风行色厉内荏的样子。

要是他还在的话,这房子,也不至于这么冷清,冷清得即便在酷暑天里也透着沁人的凉气……

倪锦天对着照片慢慢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能感到自己的双肺一阵紧缩,带着寒露的空气如一根针轻轻扎了一下。

脑海中记忆犹新的还是倪浩天死时的样子——就坐在面前的这张沙发里,端端正正的,眼睛还睁着,只是从后脑勺到前额被豁开了一个大洞。

那是一种新型子弹,与普通子弹无异,只是在空气中速度会变得极快,进入人体后,子弹的特殊材质会和血液发生反应,然后立即爆炸,把着弹部位炸个粉碎。

他听过法医的验尸报告,说倪浩天颅骨有粉碎性裂纹,他也还记得他们挪动尸体时碰到头,倪浩天的脸一下子塌进去,就像劣质沙袋一样塌进去,五官扭曲。

他知道那种子弹,听说第一批供货商是沈氏集团。

倪锦天一屁股陷进沙发里,就坐在倪浩天尸体的位置。他身下还残留着警察来勘探现场时贴在用特殊颜料画在沙发上的倪浩天的背部轮廓。他一直让它留着,一直用那白森森的扭曲框架提醒着自己——仇恨一旦开始,就没有所谓结束。

其实仔细想想,他和沈巍都是可怜人,被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牵连,不得已在仇恨的毒液中慢慢长成了一株扭曲的植物——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却流淌着病态的血液,一颗复仇脑贯穿始终,没有一句真话,枉论一颗真心。

有时候他也想,按照沈巍的个性,能容留他到今天,也实在是仁至义尽了。不过什么时候是他的死期,就很难说了。

这么想着,倪锦天靠在了棕木色真皮沙发上。天转凉了,真皮沙发上没有铺沙发垫,很有些凉。这凉意从脊梁传到神经末梢,使倪锦天的头脑异常清醒。

秋风微动,月亮已经疲惫,扯过清风送来的黑纱白云被盖在身上,只露出半边脸,似乎准备睡了。桂花树的树梢沙沙响,不经意间,月亮似乎看到了树丛中俯趴着的那个身影;她陡然一惊,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努力发光,似乎想要提醒什么。

然而月光清幽,远没有太阳有杀伤力。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没有给夜幕下的别墅刷新又一层亮度,沙发后的那个人依然安坐,仿若睡着一般。

院墙外桂花树最粗壮的枝干上,俯趴着一个修长精瘦的身影。侧面望去,他身躯很薄,甚至只有半公分的厚度。黑色衬衣扎进休闲绑腿裤中,没有穿鞋,黑色袜子显得他的脚更加单薄修长。他静静地趴在枝干上、隐藏在树丛里,面前架着一杆狙击枪。高精狙、德国产,红外线准星开到最亮,射向前方。瞄准镜里,对面客厅墙上的挂钟即将指向10:00。

“当——当——当——”挂钟终于慢悠悠地敲响,有气无力地,仿佛在打着哈欠。倪锦天睁开眼,撑着沙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眯着眼看了眼时间。

与此同时,他那毫无防备的后心和后脑就这样暴露在门外的月光下,暴露在隐秘在隐秘于丹桂飘香中的瞄准镜中。

树丛间桂花点点,俯趴其中的那个身影骤然紧绷,就像一头看准猎物、蓄势待发的黑色猎豹。

刹那间,红外线一闪,扳机扣动,金色的子弹带着呼啸的声音破开秋夜的凉风,向一枚毒牙,狠狠咬出去。

“噗——”毒牙没进颅骨,以听不见的声音在其中轰然炸开,倪锦天难以置信地大张着瞳孔,一股鲜血直接从额前蓬勃而出,带着腥气熏天的脑浆洒在茶几上。然后他向前扑倒,狠狠地砸在大理石茶几上,发出的声响在暗夜里格外令人心惊胆战。

不过,不会有人听到。

隐没于桂花树上的身影起了身,慢条斯理地收起了狙击枪往腋下一夹,手一撑身下的枝干跃下枝头,就地打滚以做缓冲,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受了惊吓慌忙躲进云层中小心张望的月亮眼皮子底下飞奔而去,身手矫捷……

与此同时,赵云澜也乘着夜色再度复勘案发现场。被炸弹摧毁的大楼依然如血盆大口般突兀地洞开着,门口拉着一条10米长的警戒线。月光下,残垣断壁的漆黑剪影犹如魔鬼扭曲的残肢,东一根西一根地杵着,风一吹,躺在地上的钢管发出呜呜的呻吟,诉说着火药带来的摧残和伤害。

赵云澜弯腰套好鞋套,顺带把手上的绒纱白手套也紧了紧——这还是沈巍送给他的,意大利定制金丝绒纱,说是用特质的药材浸泡过,可以抑菌。还有一双黑色小羊皮的,还没开封,赵云澜等着天再冷一点拿出来戴着骑机车,那才拉风。

这么想着,赵云澜的下巴扬起来,不自觉对着月光露出一个美滋滋的笑容,踏着一地的灰沙砖石绕过三栋住院楼的残骸直接来到临近花园的起爆点。

爆炸源头的那个洞依然还在,周围都是黝黑的焦土,月光下和坑边的赵云澜森然对视,就像暗夜中凶兽的眼睛,阴沉沉的。

赵云澜拈起一把坑边的焦土,虽然下过雨,但依然是温热的。他皱起眉把一撮土凑近鼻端,除了泥土的腥气就是一股潮气,别的再没什么。

但赵云澜心里总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鬼使神差地又凑近了些,仔细闻了闻。

等等,这是……赵云澜瞳孔一紧,硝烟味儿?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抖开,拈了一点坑边的焦土隔着手帕放在掌心,然后小心包好揣进口袋。

赵云澜站起来,打开随身带着的手电接着往里走。不远处是一条巷道,将一排高楼与爆炸地点隔开——那是去年刚完工的疗养院新住院部。新楼的墙体也被殃及,掀开了半面墙及一大半楼顶,成了个摇摇欲坠的“危房”。

楼梯被毁没法上楼,赵云澜艰难地越过一层叠一层的水泥板和堆积成小山的混凝土碎屑进到被埋了一半的破门里。这里原本是新住院部的公共大厅,现在已经彻底毁了,里面漆黑一片,唯有毛月亮微光惨淡。风从缺了一面的墙体中灌进来,越发显得这里阴森森的。

大厅的天顶原本是一块玻璃,被爆炸的气浪震碎,哗啦啦倾泻而下,赵云澜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他两手叉腰抬头看,头顶赫然是一片漆黑的天,屋顶不翼而飞。

正对着赵云澜的是一个宽1米长5米的石英石吧台,落满了砂石,吧台上立着一块方形立牌,写着“咨询台”三个字,也蒙了灰。

赵云澜心中唏嘘,想着若是沈巍醒来看到这场面,不知能不能撑住。这么想着,他举着手电继续往前走,忽然被半块砖头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他下意识扶住旁边一块因为被碎砖石堆卡住而没倒的预制板,刚站稳摸了摸磕到的膝盖,目光忽然定住,将手电的光打了过去。

一堆砂灰中露出一点亮光,随着手电的抖动一闪一闪。赵云澜顾不上膝盖疼,一提裤腿蹲下,小心翼翼地把一堆砂灰碎石扒拉开,手电打近,看清了光源。

那是一枚白金胸针,光源来自胸针上镶嵌的一颗钻石。

赵云澜小心翼翼地把那枚胸针拿起来,对着手电仔细看。

拂去尘土后,白金胸针在手电的强光下莹莹发光,钻石光辉奕奕,逼得赵云澜再度眯起了眼。

他对这胸针太熟悉了,上次带倪锦天去缉查处了解情况的时候,这枚胸针就别在他西装领子上。他走时祝红还羡慕嫉妒恨地告诉他,这枚胸针是CK今年的限量款,全球只卖10支。

监控视频中并没有出现倪锦天的车,那么这枚限量款的胸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张经理确实没撒谎啊……”赵云澜唇角一勾,脱下一只手套把这枚胸针装了起来。

恰在这时,赵云澜的手机响了——是市医院打来的。

“赵处,”电话那边,主治医师的声音含着压制不住的惊喜,“沈先生醒了!”

“真的!?”赵云澜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当下现场也不复勘了,转身拔腿就往开来的大切边狂奔而去……

 

 

 

 

待续……

 



呦呦鹿鸣:炸也炸了,躺也躺了。【还一躺好几个月】好消息是:下章咱们放糖,坏消息是:下章要等到10月1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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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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