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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留住你一面 (章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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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很多事,“各让一步”是最好的妥协。这妥协出于爱、出于无奈、出于被迫、出于利益。很多时候妥协是不容易的,可自我反思的时候,对方就不会有什么错。关于“妥协”这两个字,我自认没有明楼做得好,他总说他年岁长一些,就算生气,也得有个限度。他说我总是赶不上他的年龄的,生气的程度理应比他深一些。

这种话,温暖是温暖,却总是叫人没有话去回他。

一起时日久了,磕磕绊绊难免会有的。明楼的话,生气起来字字生硬,难免叫人受不了;可他又总是幸运,许多事可以为他寻找台阶。大姐明台曼丽汪曼春,仿佛人人都是他的帮手,总会为他制造机会。

明家大姐历经波折,心里是有本帐的人,她出面调停,明楼许多话说的顺畅,而我却是很多话不好多说。后来他跟我抱怨,当着大姐,多少拉不下面子,好在一生的日子很长,剩下那些好话,留着日后慢慢说……

 

 

明镜点点头,向沙发背挺了挺上半身:“既然你们两个都在,不如该说的话,就都说了吧,我在这儿,做个见证。好歹,对你们都是个约束。”

明楼明诚面面相觑,一时间竟都不说话了。

“怎么,这时候倒不好意思起来?”明镜的身子往两个人的方向侧了侧,抬眼看向自己的弟弟,“明楼,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当初父亲极力反对,也是你手杖家法底下硬着腰板要保他的。”明镜的食指凌空向明诚点了点,“这才多久的日子,你就要拿那样的话来中伤他?”

“大姐,我……”明楼向前一步,有些尴尬、有些踌躇。很多时候,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成为他人的说辞和把柄,造成的结果很难挽回——这道理明楼深谙,且在革命方面运用的很好,只可惜到了阿诚的事情上,却不怎么受用。

明诚就在明镜坐着的沙发凳前站着,全程一言不发,倒不是不想说,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明镜拿他教育明楼的时候,他脑子里就在飞快地组织语言,可一直也不明白到底站在什么角度说比较合适——如果一度附和明镜,明楼也实在下不来台;可一旦给明楼帮腔,指不定就会叫明镜觉得他和明楼两个人一条心,她倒是白忙活一场;如果就这样置身事外,未免太过于得理不饶人,看戏的态度是最要不得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明字,人家到底是姐弟。

直到明镜问到自己头上来,明诚也还是拘谨,两瓣唇抿动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诚,你如今这样,我知道是因着汪曼春的缘故。说实话……”明镜叹了口气,掸了掸膝上旗袍的褶皱,“这个女人,自始至终我没有什么看好她,却唯独佩服她爱明楼的信念和勇气……”

“大姐!”明楼瞧了明诚一眼,急匆匆叫出一声来。明诚抬眉也看了明镜一眼,睫毛闪了闪,最终什么也没说。

“终归也是明楼自小招惹的人家,这一点,是我明家的不对。可你知道,就凭我们父亲为此送命这一点,他们也得不到我松口……至于明楼……”明镜瞥了弟弟一眼,“你跟了他时日不短,该知道他是个性情中人,也只为你才能到那份上,为别人是再没有的。所以你这心里,也别有什么过不去,进我明家的门叫我一声大姐,就算是我们家的一分子,往后……”明镜侧着身子,食指向后朝明楼点了点,“他要是再拿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冲着你,大姐替你做主。”

“大姐……”明诚喉结滚了两下,看了明楼一眼,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琉璃匣子是明镜亲手摔碎的,他暗中看着这过程中明楼的表情,没有一点波动。明诚两根手指捏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其实我跟先生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过节,只是……”

“只是我们都一时小孩子心性,反倒叫大姐伤心。”明楼勾了勾唇角,走上前来握住明诚的手,“大姐教训的是,千不好万不好,总是我这个少爷脾气不好;往后大姐看着我,我改。”明楼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哈腰地做怪相,终于叫明镜忍不住笑出来,明诚的脸仍然低着,却撇到一边去,眼角有笑纹。

明楼心里总算舒了口气。

明镜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将后臀旗袍上的褶皱抚平:“那我也不在这里碍着你们俩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反身来送她出门。到门口的时候明镜不放心似的,又回过脸来:“不许再闹了啊。”

“诶。”两个人乖乖应着,目送明镜下楼。

“日后私下里,你怎样都行。大姐那里,可不许再这样对我兴师动众了,家里长子,多少要点面子。”这边明诚刚关上门,明楼就一阵风似的把他抵在门上,低声说。

明诚笑,眼里盖不住的得意,撇过眼睛去看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和皱成一团的丝绸衬衫:“可惜了东西,我可不能还原了。”

明楼掐他腰上的软肉,笑着瞪眼睛,下手却轻的不能再轻:“阿香!打扫房间,连衬衫一起扔了!”

明诚朝他做鬼脸,趁他不留神从他掌下溜了,叫明楼一把揪回来:“我待会儿去见南田。”

明诚收起玩笑心思,思量着往衣架给他拿大衣:“要我跟着吗?”

明楼张着手让他穿衣服:“大概是情报的事,你别去了。周佛海公馆下午有一个经济沙龙,你替我去一下。”

“我?”

“不过就是喝酒闲谈的聚会,有人问起我,你随便一个由头遮掩过去就是了。”明楼从大衣兜里掏出邀请函给他。

明诚接了,看着他点点头:“你自己小心些。”

明楼整理好衣服出门,明诚片刻没有耽搁,立刻收拾前往周佛海公馆。

 

 

且说明楼到了和南田约好的地点却没见到人,坐下没一会儿就见她踏着军靴气咻咻地走进来。明楼察言观色,早已经亲自沏了热茶递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南田课长,这是怎么了?”

南田洋子看着他手里的茶,又警惕地瞥了他一眼,眼中的思虑一闪而过,却没逃过明楼的眼睛,他见着,往后退了半步,南田洋子端着茶杯与他擦身而过,又想了想才道:“明长官最近,在忙些什么?”

明楼心思转圜,面上却带着微笑,微微搓了搓手:“我不过是个无事忙,在办公室看看经济报表,在家管管弟弟妹妹。”

“我听说,令弟妹,刚刚金榜题名?”南田洋子坐下来,垂眸吹了吹茶叶。

“呵,南田课长见笑。不过拿了高中毕业证书之后有地方可去而已,哪里就算什么金榜题名了。”明楼笑着,做出谦虚的样子来;南田洋子放下茶杯,伸手比了比身边的沙发,“我还听说,令尊新丧,是为了个倌儿?”

明楼脸上的表情阴了一下。

“家父突遭不幸,有劳南田课长挂怀。”明楼冲她颔首,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了,“那次事故,只是个意外。南田课长是聪明人,怎么会偏信外面的以讹传讹?”

“我刚到任不久,很多事情不很熟悉。藤田长官总是说,明先生是经济界和情报界的一颗明珠,能得您这样的良将,是我们司令部的荣幸,也是帝国的荣幸。日后,还希望明先生多多协助。”这么说着,南田洋子侧过身来,含着模糊的笑意微微垂首。

“哪里哪里,”明楼微微摆手,“明某人才疏学浅,承蒙您二位看得起更承蒙汪老师提携,不过谋个饭碗混个差事。用得着明某人的地方,南田课长尽管说话就是了。”

南田洋子神情缓和之际,明楼慢慢架起二郎腿向门口看了一眼:“刚才我看南田课长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南田洋子的眼睛里又冒出热辣辣的愤怒来,烧的明楼瞳孔颤了颤,心里立刻提起十二分戒备,面上依然不动声色,静候下文。

“明先生听说过汇丰银行吗?”南田洋子将茶杯磕在茶几上,轻轻吐出一口闷气。

“嗯。”明楼点着头,“上海很有名的银行,不过相较于花旗银行稍微逊色一些,总有诸多不完善。南田课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汪处长留守在汇丰银行金库的看守,日前死了。”南田洋子阴着脸说。

明楼配合着惊讶了一下:“……死了??”

南田点点头:“死在金库里,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明楼拨了拨衣角,心里合计着南田洋子跟他说这话的意思——汪曼春在汇丰银行安插眼线的事情,他不知道。而南田洋子现在告诉他,目的无非只有两个——要么找他商量缉拿元凶的对策,要么就是怀疑他或者明家跟这件事有关。

机构内部的每个中国官员都值得怀疑——这是南田洋子的信条。

日本宪兵队向来是一有蛛丝马迹立刻出击,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南田洋子的脑子里有的是对付敌方的法子,不需要他来“画蛇添足”,那么就只剩下……

他,或者他身边的某个人甚至所有人,都成为了南田洋子的怀疑对象。

毕竟,向她汇报这个情况的人不是别人,是汪曼春。

“我听说,明先生家里有一大部分资金是放在汇丰银行的?”

果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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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见鹿,雾散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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